关注郑州城中村拆迁改造之租客生活
核心提示
据有关部门统计,目前,郑州市流动人口约300多万人,与郑州市市区户籍人口大约持平,其中,200多万外来务工人员和大中专毕业生大多租住在各个“城中村”。现在,“城中村”要拆迁改造了,在寻找新的居住地的同时,他们也真切感受到了社会的发展和进步。不过,无论现在还是将来,“城中村”都将成为他们人生中重要的回忆。毕竟,他们见证了时代的变化。
起步“城中村”
8月27日,周一,早上5点多,暴雨如注。郑州市黄河路一小区一间车库内,王小娥又准时醒了,窗外,大雨正哗哗作响。身旁,儿子和老公睡得正香。
7点30分,郑州市北环陈寨附近的公交站,密密麻麻等车的人群立在雨中,车来了,人们蜂拥而上,挤不上的人大声抱怨着。旁边的马路上,骑自行车和骑电动车的人流汇集到一起,宽阔的马路硬生生地变成了羊肠小道,被堵的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。租住在陈寨的郭迎鸽又往前走了2里地左右,终于赶上了开往西郊的公交车。
早上8点,暂时停歇的雨又大了起来。郑州市西郊柿园村一间民房内,28岁的周跃民很无奈,又不能出摊卖凉皮了,已经有好几天因为下雨不能出去,这个月看来卖不了多少钱。周跃民顺手抱起吉他,拨响了琴弦。
滂沱大雨中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现在每天早上5点左右,王小娥都会准时醒来,下意识地洗脸洗手准备和面,然后出摊。之前她在聂庄卖了10年的鸡蛋煎饼,这些动作她做了10年,猛地撂下这个生意,王小娥很不习惯。
搬离聂庄才三个多月,因为“城中村”要拆迁,王小娥和所有的租房户一样,急急忙忙另寻住处,这间改造过的车库成了王小娥家最新的居住地。
王小娥对聂庄有着深厚的感情。10年前,23岁的她和丈夫小赵带着一岁的儿子来到郑州,在聂庄租了一间房子住了下来。没有特别的手艺,卖过菜、贩过水果,后来跟别人学了做煎饼的活儿,两口子开始以此为生,在郑州安顿下来。
聂庄拆迁的消息三年前就开始流传。随着中原经济区建设以及郑州都市区建设步伐的加快,今年,郑州市宣布对20个村(组)拆迁改造,金水区的胜岗、聂庄、司家庄都在名单之列。按照郑州市的有关规划,今后三年内,建成区内的“城中村”,除了保留特色村外,都将启动拆迁改造行动。村民和租房户对此都早有准备。
一年前,24岁的郭迎鸽大学毕业,学了四年的电视新闻传播专业,现在做汽车销售,原来的专业知识没用上一点。不过,郭迎鸽工作很努力。
10个月前,周跃民从北京回到了郑州,从北郊、南郊再到西郊,他“漂”过数个“城中村”。在短时间内,他创作的歌曲《都市里的村庄》传到网上,引起了热议。“我是歌手。”周跃民这样评价自己。
现在,王小娥夫妇已经习惯了这个城市,而年轻的郭迎鸽和周跃民才刚刚在此落脚。对他们来说,在某种程度上,“城中村”意味着他们开始在这个城市起步了。
生活在“城中村”
每个住过“城中村”的人,都会对那里有着一种难忘的记忆,无论悲喜。
郭迎鸽老家在许昌鄢陵县,一个盛产鲜花的地方。大学毕业后,他在陈寨租下了一间房,加入了陈寨10万租户的队伍。
郭迎鸽每个月只能休息四天,每天早上8:30上班,下午6:00下班。通常,他每天早上7点不吃饭就去赶公交车,坐50分钟之后到达公司,晚上一般7:30左右到家。
郭迎鸽业务熟练。朋友请他推荐车型,他问了条件之后,张口就说出了某个车款,而这款车恰好就是朋友考察好久中意的车型。朋友们纷纷夸赞,小郭不以为然,说只要用心,“谁都能做到。”
现在,郭迎鸽每月可以拿到三四千元的薪水,如果业绩好,工资会更高。
只有小学文化的王小娥,初到郑州并没有郭迎鸽那么幸运。
灯光昏暗,房子很小,阴暗潮湿,屋子里塞满了东西,破旧的桌子和床永远杂乱,“几乎没下脚的地方。”王小娥回忆说。但是她和丈夫很满足,他们进城了,要过新的生活。
“我们啥都没有,有的是年轻力气大。”王小娥和丈夫各有一辆煎饼车子,早上6点到上午11点半,王小娥就在聂庄附近的两家大医院附近出摊,下午6点左右,丈夫小赵出发去夜市,直到凌晨2点回家,下午买菜做第二天的准备,邻居们都是在街上打“游击”的小商贩,常互相交流经验。
来自濮阳的周跃民,似乎正在重走王小娥的路,却多了音乐同行。他的凉皮摊在化工路与西三环交叉口,每天上午10点半到下午2点、下午6点到晚上9点是他出摊的时间。一辆三轮车、一张小方桌、几个凳子、装着调料的瓶瓶罐罐,是他谋生的全部工具。
如果不下雨的话,周跃民每天大约能卖150份凉皮,每月能挣三四千元。他说:“以前生意还不错,现在周围几个村子拆迁了,希望以后的生意还能好下去。”
8月27日下午5点多,“城中村”狭窄的街道开始喧闹起来。各类小吃摊摆到了街道中央,热气腾腾的串串香、麻辣烫、砂锅散发着诱人的香味,飘满了整个村子的上空。
下班了,人们像退潮一样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拥了回来,塞满了“城中村”每一条巷道,每一间房子。
“城中村”的多重性格,只在夜晚完全绽放。
晚上7:30,郭迎鸽下了215路公交车,走了10多分钟回到家。他住在9楼,走到房东的门前,看到挂在墙上的小黑板上写着:从9月1日起,每间房租提高20~30元,具体情况请问房东。
随着市区内“城中村”的拆迁,大批流动人口开始撤向城市的北面。文化路的尽头,成了庞大的“城中村”租民的聚集群。“城中村”的租金涨了,水电费提了。
今年过完年刚涨了30元,现在又要涨,每度电价2元,每吨水费3元。郭迎鸽嘀咕着,找到自己的屋子,开门进去。
郭迎鸽给自己算过一个月的生活成本:吃饭、租房、手机费、公交费、买衣服,加上其他日常用品开销……他每月最少要消费1400元。好在他每月的收入不算低。实际上,也有不少人因收入窘迫,而不得不在“城中村”合租房,过着相对简单的生活。
许多在“城中村”租住的年轻人,普遍感觉压力很大,将自己形容为“生存之上,生活之下”。
郭迎鸽和朋友们经常会发牢骚,从买房、结婚一直聊到房间里能不能照到太阳。他们担心,“城中村”都拆了,“我们住哪儿?”尽管政府加大了廉租房的建设力度,可是,这么多人,政府也不可能完全包下来。他们理解。
独自生活在郑州,郭迎鸽有时候也对未来感到很迷茫。心里难受的时候,他会关上窗户,沉在静静的个人世界里,逃避一小会儿。但他不想说,说出来有什么用?还得靠自己。
周跃民更是经常感到茫然。去年回到郑州以后,他吃惊地发现,跟北京、深圳相比,郑州的工作岗位竞争也很激烈。他喜欢自由,在“城中村”租房后,索性卖起了凉皮儿。有时候在自己租的房子编曲、唱歌。以后做什么?再说。
“七夕”那天晚上,是情侣们传统浪漫的节日。郭迎鸽和朋友们在“城中村”的家里吃饭喝酒,每个人都叨叨着自己的烦恼:有的找不到合适的工作,有的盼望能买套房子。不过,他们也畅想自己的未来。
而同一时间,周跃民和两个朋友则走出在“城中村”的家,来到金水路立交桥下,弹起吉他,唱起了《没有情人的情人节》,一首歌反反复复唱了一个多小时,没有话筒,听众不多。
走出“城中村”
其实,租住在“城中村”的人们,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理想。上个月,王小娥和丈夫果断买下了小区内一套50平方米的旧房子,并一次性付清房款30万元。在郑州做了这么多年小生意,她有了一定的积蓄。
“我不差钱。”王小娥理直气壮地说。办完过户手续,王小娥觉得心里从来没有这么亮堂过。她很自豪,很骄傲:“我现在是郑州人了。”过了10年的租房日子,等的就是这一天。
王小娥开始调整自己的生活:停了自己的煎饼摊子,找了份保洁工作;又把婆婆和小儿子接了过来。以前连正常吃饭都凑合,现在新鲜水果,肉菜换着花样来。
令人想不到的是,王小娥一家5口仍然挤在那间车库里,刚买的房子转手租了出去,王小娥当上了房东!“以后日子还长着呢,得有个打算。”王小娥说。
像王小娥一样,走出“城中村”买房,几乎是“城中村”租户们心中共同的理想,有了房子就有了安定的生活,就有了奔头。其实,“城中村”里有不少付过首付款的人们,只待新房交付开始新生活。
郭迎鸽也不例外。他的理想是两年内,攒够首付款买房子。现在生活虽然苦点,可心中总是有个希望,在鼓励着自己。
而周跃民则希望将来开一个音乐餐厅,走出“城中村”,过自己理想的生活。现实是,不管理想如何灿烂,随着“城中村”的拆迁改造,他和许多人一样,要寻找下一个落脚点。
“随着社会的发展,都市村庄早晚都要拆,这是好事。都市村庄消失了,说明时代进步了”,周跃民和不少在“城中村”租房的人都这样认为。
“虽说眼下有些困难,但通过自己的努力,我今后的生活一定会更好,就像这改造后的‘城中村’一样”。周跃民充满信心地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