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州“地下室”生活 北漂族的辛酸史
4月21日,夜,郑州市二七区某小区26号楼。地上6层灯火通明,奔波一天的人们倦鸟归巢,享受着温馨时光。30岁出头的小林(化名)掏出钥匙,打开一扇上写“仓库出租”的小门,借手机的光,熟门熟路地沿着台阶一直向下,然后右拐。看不到尽头的黑暗,裹挟着霉味和凉意袭来。
小林一跺脚,感应灯亮起,一道狭长的走廊出现在眼前。走过走廊两侧一扇扇紧闭的木门,在一个有亮光的房间处停住,吹着口哨进去了。一间20平方米左右的房间,两张“床”紧挨着排列,一个是单人沙发,一个用木板拼成,桌子上杂乱地摆着衣服和被子。房间的正中间,斜挂着晾晒的衣服。
小林是南阳人,在郑州一家饭店打工,和老乡工友租住在这里已有半年。瘦瘦的室友已经回来,歪在床上玩手机。小林端起脸盆去蹭邻居的热水器,准备冲个澡。小林说,这里有的房间可以洗澡,卫生间是公用的,他们租的啥都没有,只能蹭邻居的。
趁小林洗澡的间隙,记者沿着走廊往里走。这里有40多个房间,均装着木门。 “请勿在公共区域堆放垃圾”——墙上贴着这样的提醒。这是一个必要的建议,公共区域的墙壁和天花板上满是污渍。小林洗澡出来了,特别交代记者,千万别说他的真名和小区名字,他怕这样会给房东惹麻烦,自己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。他说租住在这里,就是因为便宜,而且离打工的地方近。
告别小林,拎着一串钥匙的一男一女下到地下室,非常诧异记者如何下来的。他们说自己只是负责看管这里,也是给别人打工,并一再称这里只对外出租仓库。
紧挨着的27号楼,同样是狭长的走廊,两边共有五六十间房子。走廊里着实有些乱,鞋子、洗脸盆等就摆在门口,内衣就晾晒在走廊管道上。远远看到一团红色,走近才看清,不知是谁家晾晒的被子,大红色的被面,在昏暗的走廊里特别显眼。
和租住在这里的人聊天,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外来务工人员,做小生意的、打工的、待业的……和高楼里居住的人们一样,大多不串门,若经常碰面也仅仅是点头微笑。一扇扇木门或防盗门,把他们与地下室狭长、昏暗甚至散发着莫名气味的走廊隔开。门里面的一方天地,是他们休憩的避风港,门一开是外面的世界,门一关是自己的小世界。
地下室不见阳光,一天24小时都得开灯,所以除了租房费用,电费一般都较高。为了避免引起楼上居住的居民反感,再加上“房东”再三嘱咐,他们不在“上头”晾晒衣物,只能在地下室的走廊管道上拴根绳子,把湿漉漉的衣服、袜子、内裤甚至棉被朝上面一挂,等阴干了就穿。大家都这样,谁也不嫌弃谁。
条件好一些的,会买台小电视,晚上回来看看电视。更多的人,没有电视,打发夜晚漫漫时光的休闲方式,就是一部手机——白天在有wifi的地方下载影视剧,晚上回到地下室看到困了倒头就睡。地下室手机信号不好,基本上一进去就处于失联状态,所以手机变成了看影视剧的工具。或者,做俩菜喝个小酒,和同伴吹吹牛,夜晚就这么过去了。
干啥事都小心翼翼 生怕房东难做
不同于“北漂”背景下庞大的群体,目前穴居郑州小区地下室的只是少数“郑漂”。他们中间,有90后刚大学毕业的花季少女,有年轻的夫妻,有年迈的老者……同样有着人间烟火气息的地下室有春天,但真的不浪漫。
人物:待业“90后”
居住地:郑州市棉纺路一小区地下室
特写:冷时晚上盖两床被子 最想找到工作赶紧搬离地下室
1991年出生的小刘,穿着睡衣在租住的地下室晃荡。小刘生于信阳,郑州求学。小刘说长这么大头一次住地下室,不怕潮、昏暗,就是晚上有些冷,已是暮春时节,夜晚还要盖厚厚的两床被子。
小刘说住地下室的人彼此几乎都碰不到面,大家各忙各的,到晚上了才能听到陆续的脚步声。
小刘说上学学的是会计,想找一份和会计有关的工作,她白天一早出去面试,晚上才回到地下室。她中意“高大上”的郑东新区,但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,吃饭、交通费、通讯费等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,只能省着花。
她笑称,最盼望着赶紧找到工作,搬离地下室。
人物:老太太和两个孙子
居住地:郑州花园路一小区地下室
特写:不用起早上学了 就是怕同学问家住在哪里
敲开一间房门,里面是一位老太太和两个小男孩。老太太在铺床,两个孩子在客厅玩耍。
10岁的小男孩说,他们老家是周口的,搬进来没多久,房子是他爸爸租的,他们去摆摊卖烤串了。爸爸妈妈要到凌晨一两点才能回来,奶奶带着他和弟弟在这里住,方便照顾。
孩子说,这里离学校也近,不用6点就起床,下午放学还能到夜市搭把手,“挺开心的”。
只是,地下室总是潮乎乎的,闻着有一股发霉的味儿。尤其是同学问他在哪里住的时候,最尴尬,不好意思说。
俩孩子说,爸爸妈妈已经答应,攒够了钱就在郑州买个大房子,房间咋布置他们都想好了。说这句话的时候,俩小家伙的眼睛里放着光芒……
人物:包包子的老夫妻
居住地:郑州市棉纺路一小区地下室
特写:五人同住一间房 靠手机看电视剧打发时光
晚8时许,老李和爱人一起回到租住的地下室,手里拎着一把青菜。老两口都50多岁,老家南阳内乡,在郑州同一家小饭店打工,任务就是包包子。
不大的屋子放了五张单人床。一进屋,老李换上拖鞋,一屁股坐到床上,打开手机看电视剧《猜拳》。这是一部战争剧,老李在店里用WIFI下载的。
“在这儿也怪好,夏天还冷呢。”老李称住在地下室有半年了,一月500元,水电费另付。生活倒也方便,有热水,有公厕,就是一年四季不见阳光。
老李和爱人早出晚归,一早三四点钟就走,店里出早点摊,回来就晚上八九点了,“一天俩人要包两千多个包子,每月能挣五六千元”。
除了他们,还有三个老乡跟他们一起住,都是一个店里的。“也没啥不方便的,都老了”。
老李笑了,“在哪儿不是讨生活”?他说家里老人不在了,田也不种了,举家都在郑州打工,孩子们没和他们在一起。老李说总盼着挣住钱,能买住房,但眼前来看这个目标有点难。
人物:做生意的小夫妻
居住地:郑州市棉纺路一小区地下室
特写:干啥事都小心翼翼 “怕房东难做”
一对30岁左右的年轻夫妻,正在享受难得的休憩时光。男人坐在床上玩手机,女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屋子,电磁炉上炖着菜,屋里油烟弥漫,看不清人脸。
他们的房间不大,相当于一个标间,一推开门就能看到床。夫妻俩说这个地下室是从小区业主的手里租来的,价格比“上面”要便宜许多。平时,怕“上面”的住户有意见,他们干啥事儿都会小心翼翼,以免让房东难做。包括做饭,宁肯小屋里呛自己,也不到走廊里去。
夫妻俩之前一直住在城中村,小生意也随着搬家在各个都市村庄里流转。他们称最不想让老家的父母知道自己住地下室,怕老人担心。这样的日子,他们也不知道要进行多久,“住到哪天不能租的时候吧”。
城中村大规模拆迁,房租像坐了火箭一样一路上涨,租住地下室成为不少人的无奈选择。而采访中东方今报记者也了解到,地下室居住三年前就开始出现,而随着郑州市区城中村的消失,预计未来五年地下室式生存将成为更多人无奈的选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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